王放蹲在屋顶的阴影里,嘴里叼着根草茎,眼睛却死死盯着西郊那老梅树后的青瓦宅院。
叁天了。
自从发现那辆灰扑扑的马车总在子夜时分进出这座宅院,他就跟上了这条线。那马车外表普通至极,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毫不起眼,却躲不过他捕快明察秋毫的双眼。
龚明,邢州刺史,在上回的驿馆案里下落不明,如今又怎会出现在这几近荒凉的的宅子里。王放嗤笑一声,吐掉嘴里的草茎,“这又是搞哪一出?”
昨夜那辆马车故意绕了叁条街,最后停在了醉仙楼后门。车帘掀起时,他分明看见龚明那张跟画像有八分像的脸在灯笼下一闪而过,他神情警惕,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周围,可王放却觉得,他这般举动有些招摇。
更蹊跷的是,今早他在宅院前的老梅树下,发现了半截新鲜的脚印。靴底纹路特殊,不是京城人常用的式样。
“有意思”王放眯起眼,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,舔舔笔尖记下:
“…十八日,丑时叁刻,灰马车离宅,辕上沾泥(疑赴城北…)。车内人影晃动,非独行。”
合上本子时,远处传来微不可查的声响,王放瞬间紧绷,眼神如箭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,一个黑衣身影鬼魅般一闪而过……
可宅院内,龚明的屋子门窗皆开,灯光通明,能清楚瞧见他一直在屋里忙活着……
王放瞳孔一缩。
那又是谁?!
……
申时叁刻,京兆府衙门外。
顾轻音刚踏出府门,便见街角阴影处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。宋定坤负手而立,青布衣衫与暮色融为一体,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,在暗处灼灼发亮。
此次赴约,前途未卜,她心中忐忑,正犹豫是否真要前往,没想到他竟亲自来了。
不容她迟疑,宋定坤微微侧首,示意她跟上,旋即转身拐入一条幽暗小巷。顾轻音指尖掐进掌心,深吸一口气,抬步跟了上去。
他们穿过一条条热闹的街巷,拐进一条幽深寂静的暗巷。巷子尽头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:车身陈旧,布满灰尘与划痕;车辕锈迹斑驳;篷布沾满泥渍;左侧车轮缠着防滑草绳,右侧车轮裹着厚麻布——种种细节透着刻意做旧的痕迹。
宋定坤率先登上马车,然后转过身,目光冷冷地看着她,示意她上车。
顾轻音犹豫了一下,但还是鼓起勇气,抬脚踏上了马车。马车内空间狭小,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,她微微皱眉,刚坐下,马车便缓缓启动,朝着京郊的方向驶去。
一路上,马车摇摇晃晃,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,她的心也随着马车的晃动而七上八下,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,只能默默地在心中祈祷。
不知过了多久,碾过一段碎石路,马车终于停了下来。
“到了。”宋定坤率先下车。
顾轻音掀开车帘,向外望去,只见眼前是一片荒凉的住宅。这里的房屋大多破败,杂草丛生,一片死寂。然而,在这片荒凉之中,唯独一棵高大挺拔的老梅树格外引人注目,这时节,树枝上开满了鲜艳的梅花,红蕊如血,与周遭的破败格格不入。
顾轻音跟上宋定坤,穿过老梅树,进入一间青瓦白墙的宅子。宅子外观虽有些陈旧,但内里却被收拾得格外利落。只见院内石桌上已摆好茶具,宋夫人正坐在一旁,专注地煮水泡茶。
宋夫人见她进来,脸上立刻绽放出欢喜的笑容,热情地招手,“顾姑娘快来,尝尝老婆子新炒的嫩竹茶!”
顾轻音强作镇定坐下,端起茶水,小口轻啜。那时候,他们落难山谷中,这茶喝着清新宜人,可如今,同样的茶,她却只觉得苦涩难咽。
宋定坤站在一旁,目光平静地看着顾轻音,缓缓开口:“顾姑娘便安心待在此处。”
顾轻音终是忍不住问道:“你就不能告诉我,这般为何?”她的声音微微颤抖,透露出内心的焦虑与不安。
宋定坤略作沉吟,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,但很快又恢复如常,“老夫并不会伤害你就是了。”说罢,他向宋夫人交代几句,便起身离开了。
看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,顾轻音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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