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于结束第二场冗长的通话会议,周从嘉扔掉手机,后知后觉感到强烈的头疼。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案头大大小小的表格,按下传唤铃。秘书端进来午餐,添茶倒水,播放音乐,整理桌面。
《流水》轻缓的旋律从音响流出,周从嘉这时才想起来看私人微信。现在是下午两点,一个小时前他问陈佳辰吃完饭没有,到现在还没回复。周从嘉皱眉,拨去电话,响铃到一半没接,他就挂了。
他叫住秘书,“再联系一下餐厅,问问人走了没有。”
秘书出去给餐厅拨电话。
“还没走,十几分钟前汤先生加了两客甜品,哦,焦糖烤布蕾和蒙布朗。”
“……什么先生?”
早在几小时前,秘书顺着订位留电很快查到同行人是高教授的儿子了,资料不多,这人活了二十四岁可以说是一事无成,在他爹一通运作下强塞进波士囤。大概是学术界里有亲爹,高小景虽没干过正事但也没干过恶事,参加过几次环保动保的公益志愿,去几家ngo组织实习又光速离职,频繁旅游,目前短期休学中。
再回到办公室时,周从嘉已经吃完饭了,站在窗前看下午开会要用的文件。
“汤显祖?”
周从嘉心想这男的脑子驴踢了吧。他瞬间又联想到陈佳辰闲聊时曾提起她的名字取自皂罗袍,脸色更难看了。
秘书有点尴尬,“是的,他订位时留的名字。抱歉书记,我上午没有留心。刚查了一下,他前年在ig在发过牡丹亭的门票,呃,应该是昆曲爱好者吧?”
“……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。我在学校听过一次,好多年前了,和你差不多大。”
陈佳辰很小心地切分蒙布朗,把带着糖渍栗子的一半推给高小景,好奇道,“为什么遇到我时想到牡丹亭?难道我像杜丽娘?她才十六岁,我孩子都……你真开玩笑。”
高小景笑道,”和年龄有什么关系?”
他和陈佳辰对视一瞬,先错开眼神。“先说好,你既然说我是小孩,那你就不能生气啊。”
高小景有点不好意思地微笑,“……我最开始挺自大的,很冒昧地观察你,然后又以己度人,把你定性为,怎么说?某种天然本能的人性需求被压制了。你刚去沙龙时很少说话,那些人在台上洋洋得意地卖弄,只有你真的在‘听’,别人绝对是在溜号,或者挑毛病、伺机攻击。我坐在后面就在想,你为那些狗屁不通又傲慢促狭的见解鼓掌时,心里和我想的一样吗?这个世界真不怎么样……你肯定不知道,每次你托着下巴做笔记,头微微偏向发言人方向的那个神态,哎,感觉很忧郁,又有点,好像他们说出再惊骇丑陋的东西,你都不会惊讶,最多是伤心和怜悯。有些事情我们明知道不对,但我们只能听下去。”
“啊……”
陈佳辰不知何时垂下眼帘,揾着自己发热的脸,不知作何感言,“你是有点自大。”
高小景低下头,戳弄盘中精致甜蜜的点心,“是啊,我也惊讶我怎么那么自以为是,我当时甚至没听你说过话。”
陈佳辰笑了,“没关系,”她追问道,“然后呢?这和牡丹亭有什么关系?”
“你可以再去听听这曲子,那个花明柳绿、姹紫嫣红的后花园真的很动人。古今中外文学作品,有多少游园伤春的女人?都逊色丽娘。还记得《写真》吗?‘俺往日娇冶轻盈,奈何一瘦至此’。她的‘慕色生情’,在我眼里是种自恋自怜,一种对个体存在的思考,她的情欲需求是一种,她给自己的关于自我情感和价值实现的答案?”
“我心里的牡丹亭太美、太真了。你一定懂,你给我的感觉就是那样。”
沉默很久很久,陈佳辰轻轻摇头。
“小景,我不是杜丽娘,也不是玛格丽特。如果你是杜丽娘和玛格丽特,那我更做不了柳梦梅和阿尔芒。”
高小景的眼神有一丝微弱但执着的希冀。他看向陈佳辰,轻声道,“你在我眼里是后花园和白山茶。”
“抱歉。”包厢门突兀地敲响了。
服务员边鞠躬边进来,门半敞开,《流水》的乐声更响了,但不悦耳,夹杂着外面散座上略显嘈杂的宴饮谈笑声。
服务员好奇而忐忑地看向陈佳辰,走到她身边小声道,“女士,请您关注一下手机。”
陈佳辰如梦初醒,连忙起身去包包里拿出手机,十五分钟前有个来自老公的未接来电。周从嘉很少给她打电话,尤其是工作日白天。陈佳辰顿时联想到很多不好的情况,赶紧回拨过去。
响铃很久,接通的瞬间,陈佳辰焦急道,“喂,老公吗?老公?”
“嗯?”周从嘉有点疲惫的声音。
陈佳辰松了半口气,不自觉拧起细眉,“怎么了,出什么事了吗?”
“你在哪?”
“我在‘一莳’啊,怎么了,你在哪?”
“你还没吃完?”
陈佳辰急了,“到底怎么了呀?”
“没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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