珺叫人去换下来几副骁卫的甲胄,命长宁卫换上。
荣隽道:“记得殿下交代的,该说些什么。”
几人抱拳:“是!”
而后乔装成骁卫的长宁卫,偷摸地摸到送葬来的百官躲身的西侧配殿,绕至窗下。
配殿内尤其安静,大臣们缩在墙角无人敢说话,听到外面声音小了下去,才敢耳朵凑在木窗边听动静。
窗下已经唠起来了。
“听说了吗?皇上要取缔门荫。你们可知门荫之制倚仗什么?”
“那可不就是江宁长公主的《万僚录》?”
“对辽!皇上要取缔门荫,首先要先废止《万僚录》,长公主不同意,才招致杀身之祸。你们就说,刺杀这事儿,这都第几回了?”
……
闲嗑唠得绘声绘色。
甚至不知是谁从哪里提来半袋葵瓜子,几个人边唠边嗑得起劲。
西侧配殿内更静了,窗内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响动,却无一位大臣出声训斥、辩驳。
谢文珺自广帝陵西北隘口出陵,一路沿山路步行而下,到陵邑城区时,最后一缕霞光正从山脊线沉落。
长宁卫已聚在事先安排的地点。
那是一处农庄,庄里停着一驾车舆。谢文珺蹬上车辕,进了车厢。
车厢里的小几上放着一个鼓囊的油纸包。
谢文珺心下好奇是谁放了什么在她的车舆里,打开来看,是一纸包切得方正的酥糖。
陈良玉收拾了广帝陵外林区的龙武军,留几个骁卫安置了送葬的百官,提剑策马,沿官道将谢文珺回庸都的路障一一清除。
一路上,伏击不断。百里路途,宛若地狱穿行。
鲜血泼洒,人仰马翻。
通往庸都的官道方向,烟尘微起,显然还有伏兵。
直至庸都的城门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。
她刚想喘口气。
然而,城楼之上,戒备森严,城楼垛口处的一抹明黄令陈良玉的心沉了一沉。
谢渊目光冰冷,俯视着城下如同从血海里爬出来的人。
他立在高处,亲眼见她喋血而回,手中剑槊弓不断交替,甚至徒手搏杀,她不再保留任何体力,每一次出手都是搏命。
城楼上,禁军弓弩手张弓搭箭。
对准了她。
陈良玉勒住玉狮子,停在箭程之外。她浑身浴血,玉狮子也喷着粗重的气息。
蒋安东打马率羽林军出城,身后兵卫列成三队,长枪斜指地面,数支枪尖连成一片寒林。羽林军平时是佩腰刀的,持缨枪,便是要捉拿人了。
杖刑在城门正中施行,杖击一声重过一声。
直至谢渊喊停,陈良玉被羽林军架着拖到他面前。拖行间,染血的膝盖擦过地面,拖出两道细长血痕。
两名羽林军分别扣着她的肩,强行将她架离地面才松手。陈良玉踉跄跪地,那道长长的拖拽而成的血痕才终于断在她膝下,与她掌心按在砖上渗出的血印,连在了一起。
那抹明黄身影沉默良久,也定了良久。
才问:“陈良玉,你究竟忠于谁?”
陈良玉始终垂着眼,任由散乱染血的发丝遮住脸颊。
她跪在那里的身影透着几分孤绝。
“臣一生戎马,守的是大凜万里疆土,护的是天下黎民平居乐业。臣忠于天下苍生计。
“臣领皇恩、食君禄,亦忠于君上。
“可臣是将,非鹰犬。陛下要臣护疆土、平叛乱,臣万死不辞,可要臣挥刀向长公主殿下……
“臣不奉诏!”
“臣,愿领死罪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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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要看战损的出来走两步,这样够不够损!
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!
千骥原牧场的风, 四季都带着股剐蹭喉咙的粗粝。
隆冬更甚。
开春也没个开春的样,风还是照样刮,要等立夏才算真正熬过了冻季。
陈良玉熟练地叉子插进草堆,将草料挑到铡刀旁, 然后俯身将一捆捆草塞入铡床。日头升高, 又偏西。日子就像那架破旧的铡刀,一下一下, 切割着重复的草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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